26岁那年,我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到大学谋个教职,做一个纯粹的、与世无争的学者,曾经那么炽热的梦,终于断了。从最高奖学金获得者,到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另类分子,更难捱的是心理落差。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次极偶然的斜靠在床上,居然就听得一声响,接着我的腰几乎就无法动弹了,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了近两个月院。其后的十多年间,偶尔还是会出现疼痛,一种叫作椎间盘突出的顽疾,就此落下。
我决定重新选择一个职业,唯一的要求是自由自在。记者和律师,两种职业,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更自由的律师。没想到,此后的余生,记者和律师竟然在我生命中占据了最大的份额。那时的我,与法律界,没有任何交集,对于法律也是毫无基础。一次极偶然的机会,我在部队大院外的一个洗衣店干洗衣服,与老板娘攀谈了几句,我无意中说到了准备转业去自学法律了。老板娘很热心地介绍说,她女儿在北京,在中国政法大学读研究生呢,并热情地把她女儿的手机号留给了我,希望她女儿可以帮助我。拿到了她女儿的手机号,我主动打了电话过去,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境况,主要是请教如何自学法律、如何通过司法考试。章颖同学那时刚读研一,或许我研究生已经毕业了吧,她一直叫我师兄,就这样,我多了一个不同学校、不同专业的师妹了。我们联系上不久,很快就到寒假了,当时我还在信阳部队里,就在信阳见到了寒假回家的章颖师妹了。章颖师妹是我这一生中认识的第一个法律人,她的聪明、勤奋、博学以及对我无私的帮助,简直是上天对我最大的馈赠。
春节前,我已经打好了转业的报告。离开部队,我没有告诉父母,当时知道我要离开部队自学法律的只有我的哥哥嫂子和受我连累的欢欢同学。章颖师妹建议我就在法大租一个宿舍,就在法大校园里准备司法考试,于是,我把我在部队里的所有行李打包邮寄到了章颖师妹的宿舍。春节期间,我哥反复考虑怕欢欢同学误会,决定让我在他租房附近另租一个单间用于全封闭自学备考。春节后,我和我哥到了法大章颖同学的宿舍里把我的行李带走了,然后开启了一个人全封闭方式的自学。一个法学门外汉,能在十个月通过自学一次性高分通过法考,没有师妹的指导是不可能实现的。
司法考试后,我很快回到部队正式办理了转业手续。章颖师妹请他的师兄,北京大成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帮我引荐了一份资产管理公司的工作,那是我在社会上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工资比我在部队时高很多。不良资产处置法律事务,相对较为简单,我很快就完全熟悉了全部工作流程。法考成绩公布后,公司还给我涨了工资。等到领取司法资格证后,我决定离职,流水线式工作不是我的人生理想,之所以离开体制就是想成为一个仗剑走天涯、自由自在干点关乎道义的事情。因为我自己主动离职,我就没有再请师妹帮忙介绍工作。备考时毕竟还拿着部队的工资,全身心投入到备考中,忙碌而充实。但那一次离职后,北京的春天,天气还很冷,走在陌生的城市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沏骨的冷,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这么决绝地离开体制,一个人漂泊在这座越级大城市里,真的值得吗?
后来,师妹到欧洲攻读博士学位,我在律师界摸爬滚打,结了婚有了孩子,慢慢就失去了联系。
这些年,偶尔想起往事,拨打电话时发现师妹的手机早已停机。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师妹应该早些学成归来了吧,应该有了自己的家了吧。我的手机号码从来没有变过,希望有一天能接到师妹的电话。希望我还有机会再当面说声:谢谢您,我法律人生的第一个引路人!